芒草|Saccharum spontaneum

溪邊的你我他

文 ─── 朱晏紅

臨時出差,要去曾文溪考察,正值夏日轉秋之際。坐在前輩的車上,行駛的過程遠遠就看到了沿著溪岸的整片銀白,容易暈車的我上車後不久便開始昏沉,隨著路況起伏不定,額頭或輕或重著叩到車窗。

就算不是山路,早知道先吃暈車藥就好了。

終於來到指定地點,當車停好後,施工人員早就到了。

「不舒服的話你先休息,好點後再下來吧。」

丟下這句話,現場經驗豐富的前輩快速地從河堤邊陡坡面俐落滑下去,快步走到工頭那,急切地開始進行討論。

噁心昏沉感湧上,我大口深呼吸,南部的空氣相對北部乾爽,溪邊帶著點水氣,發呆看著逐漸接近黃昏的天空,雲層搭配陽光帶著紫橘色的異國風情,拿出口袋的菸,點火、燃燒、呼吸。

不像前輩那樣身手矯健,決定往後走些到剛剛看到的河堤樓梯處下去,隨然下樓梯後需要走出一片芒草群,但也比重心不穩從河堤摔下去好。邊走邊把菸熄了,當走下樓梯後,芒草們整體高度超過我的身高,平滑銳利葉面也讓我有種威脅感,用背包撥開後緩慢往前,嘶嘶颯颯,米白色的花穗從外套掃過。 突然,聽到旁邊傳來一句:

「是誰在那邊?」

清晰的聲音突然在右側響起,使我整個人毛骨悚然起來,聽見那個聲音從芒草群不遠處傳來,情況太突然,我喉嚨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,沒收到回應,那聲音繼續發問:

「你是誰?」

冷汗直流,剛剛下來的時候都沒看到有人啊!

流浪漢?還是工地的人?聲音聽起來很年輕,可是我們工地都是些聲音沙啞宏亮且台灣國語的大叔…… 窸窸窣窣,芒草那邊的東西開始逐漸走過來了。

那個聲音又問了一句:

「你是誰?」 我抓緊背包,開始往前跑,往右大喊著: 「我誰都不是!」

不顧銳利的葉子劃破我的臉,我發狂似的往前跑,終於跑出茂密的芒草,黃昏的天光下,看到前方的前輩和工人們因為天色傍晚戴上了頭燈,眼前的光點使我瞬間稍微安心,兩腳加速頭也不回地跑向他們。

前輩和工頭看到我一臉驚恐,緊張的問:

「欸怎麼了?你還在不舒服嗎?」

腳步停在大家面前,氣喘吁吁。

「哈…哈……沒、沒事,不好意思,讓各位久等了,我剛剛在樓梯那邊,遇到一個人,好像躲在芒草叢裡嚇人……」

眾人面面相覷,滿臉問號,工頭摸了摸頭燈,一臉奇怪地看著我說:

「我們今天工班的人都在這,你說的人,他是誰啊?」

Bac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