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文溪思想起|WHEN I THINK ABOUT THE ZENGWEN RIVER

曾文溪思想起

Joshua Sofaer, August 2022
約書亞・沙發兒,2022年八月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我自去年12月展開的台灣生活如何被水統治;無所不在、不可或缺的液體組構出所有生命,包含我,包含你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水如何是變形大師:由堅固的冰轉為液體,甚至氣態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水如何是一位遁逃宗師:不只難以掌握,也難以智取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每週五由台南到拔林的火車,在跨越曾文溪的鐵橋俯瞰挖土機叢集:重型機械總是在此舀起河畔的土壤至鏟斗,然後到貨車的背上,但我從不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目的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去往曾文水庫的巴士車行,水體的深重震懾我心,隨後去往大埔採摘與醃漬李子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我如何得知曾文水庫是軍事防禦的一環,蓄積生命以防進犯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水庫裡的水如何由河入海,而其中的部分,甚至是極多,被侵佔:以灌溉田野、以洗滌車輛、以製牛肉麵,沖馬桶與泡茶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我去成大體育館運動時,由巨大的玻璃窗戶俯瞰游泳池,渴望著潛入誘人池水,去體會身體被淹沒的感覺;這正是我站在曾文水庫堤岸的感受,只是曾文水庫禁止游泳,而我也自知自己其實是個糟糕泳者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我頂樓公寓的漏水天花板,它持續污染著鑲木地板,直到在幾次訪視後,房東的工匠在屋頂空隙注入矽利康,將水導引至不知名處所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過濾、煮沸與冷藏自來水的過程,我必須準確規劃,以警惕身體那不斷渴水的懇求:「天殺的熱,確保你喝了足夠的水。」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那種突然的暴雨,雖然感謝它填滿了曾文水庫,卻總在你騎乘電動摩托車的不意間,濕透你的T恤與短褲,而你總在尋找7-11以購買(另一件)輕便雨衣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那些在雨中赤腳騎車的男男女女,那些免受濕鞋之苦的人們;當目睹他們赤裸的腳底輕觸腳踏墊,抑或停在紅綠燈前時,我總感到一陣嫉妒,但我想我其實沒辦法真的脫掉鞋子、赤腳騎車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一月那些出奇寒冷的日子,我多麽渴望熾熱至極的淋浴,特別是缺乏室內供暖的此處比倫敦更冷,甚而超越北極圈的北歐冬天;但此時我只恨無法使水更冰,不顧一切地試圖冷卻我曬傷的皮膚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官田農野裡的芒果、柳丁與柚子,它們被密佈的地下水路灌溉;芒果的79%是水,柳丁是86%,柚子則是89%,而這些「水」果的滋味無窮。

當我想起曾文溪,我想起那個被突兀地命名為「小瑞士」的水利入水口,它連接曾文溪與烏山頭水庫,並將水漩入支流與田地。這個巨大的漩渦對我來說,就像是一個通往危險刺激的未知世界的入口,同時也像一個偶然的公共藝術(雖然我無法確定它有多不經意),但所有遭逢的人都無法體會我的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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