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啊!是啥人放ㄟ水,遐爾(這麼)大水是要給樹啊攏總死去膩,幹你涼咧,驚死人……」騎著歐兜拜的阿伯路過我們身旁大聲說著。
「阿伯,今仔日幹線拄開始放水,水頭水愛卡大一點,不然下底吃毋到水,我等一下就會去關啦!這馬北部來ㄟ攝影師在幫我們翕相,小等一下,隨時就好……」
「緊拉,緊去關拉,幹你涼咧……」阿伯一邊駛離,仍不忘嘴邊的三字經。
農村裡人與人之間的溫度,快速升溫,後來他們說,這是家常便飯,不會打起來。
嘉南大圳,水路千里。平原上大小水道路縱橫阡陌,而這些水路在哪?不注意,真誤以為那只是水溝。錯綜綿延千萬公里的路,靠這些老老少少的掌水人日夜巡查維護、調度用水。拍照時的這段小插曲,便讓我體會掌水人的不簡單。
掌水人吳先生,領我到他住所,是個豬寮改建的場域,裡頭養了陸龜、孔雀、羊等各種動物,人住的空間,反而小小的。「其實我是臺北人不是臺南在地,讀工科也讀得沒什麼興趣,也沒什麼比較厲害的專長,陸陸續續做過很多工作,因緣際會地到臺南種起柚子、住在這裡,掌水工作也是因緣際會被人介紹去做,之前我也不知道有這樣的工作。」吳先生簡單說起過往。當問到這幾年的掌水心得,他說:「大概是更清楚地瞭解『水』吧!不像都市的自來水這樣,一開就來。用水(大圳灌溉)原來有它運作的道理與規則;另一方面也因為『水』,讓我與這裡的人、土地有更多的連結與互動。」我腦中浮現他養的「白孔雀」,似乎不該出現在這裡的,但也在這裡用力生存融入,顯現其姿態,豐富了風景土地。
攝影者用自身的經驗和技巧構成一格畫面,給予其意義,完成作品。在影像上,照相機和其操作者也常被賦予一種絕對主導權利:「你這樣站、看這裡、不要有笑容」等口令支配。但在過程中攝者與被攝者相互凝視之間,支配與被支配,社經地位的高與低,優勢和弱勢,開始有了浮動,質變或是權力的互換。這不是新的體驗或觀點,很多影像評論或攝影者都曾論述這微觀權力的變化, 但此次拍攝感受更是深刻。